讓風住進你的心

回到台北正式來到了第三個月,2024也即將畫下句點,真是一個充滿困難的一年,時常忘記這一年中的前五個月都是在澳洲的海邊原住民部落工作渡過,面對接下來要回國的選擇充滿掙扎,面對猜不透的同事和上司,面對自己不斷想與人們相聚的慾望,面對家庭中的分崩離析,我感覺自己真的是被這世界逐步上下顛倒過來,每一個轉折都充滿酸苦味。五月離開了工作,完成了在澳洲最後一個心中的夢,回到烏魯魯還石頭,體悟了這五年追尋的結果,又在這最神聖的時刻被電視台發現意外的被採訪,使我回想起年初我在一個神秘的佛堂尋找可以紀念我去世的父親的遺物時,被一大群記者爭相採訪的怪夢,我反思,難道我真的不能再這樣躲下去了嗎?

下半年是瘋狂的移動和旅行,回到熟悉的澳洲南部,慢慢拾起這五年的旅程的碎片,試圖構思計畫回台灣我到底該做些什麼?

我這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厭惡我自己,直到我終於來到了自己的盡頭我跳脫了框架獨自跑去了澳洲旅行,從不斷地喪失自我中尋找方向。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成為我的家人,在磨合中尋找自己舞蹈的空間;一望無際的大地和天空成為我的老師,一路指引我前行;變幻莫測的大海成為我的母親,向我展演生命的創造力。儘管這一切讓我彷彿獲得了新的自身,面對遺留下的過去,我仍百感交集,回國前的三個月我不斷地被推向懸崖邊,認清自己仍才不過是剛歸零,夢裡打造的沙堡粉碎,我勢必得走出自己最深的陰霾,回家吧!儘管世界在美麗在美好,我還是得面對曾經厭惡自己的自己,我真的不能再這樣躲下去了。

剛回到台北時簡直是場可怕的悲劇,整個人彷彿像被懸吊在十字架上,不斷地為了生存而恐慌,台北的噪音和污染把我整個吞噬,快速的節奏讓我驚慌失措,一個月內就生病了兩次,無法好好呼吸,無法好好睡覺,無法好好生活。過去害怕的回憶不斷騷擾,我時常不由自主的撇開我的視線,我拼了命地只想在躲起來一次。走在街頭感受微風的輕浮,想著我都如此努力了五年,居然還是可以感到自己一無所有,生命,還有什麼能夠讓我依戀的呢?

我想要寫部落格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但我從來不滿意我自己的任何作品,五年來,我只不斷地寫給我自己。無法妥協於追求成功的人生的我焦急的問著世界:『給我一點主意吧!!我到底該寫些什麼?』在盡頭裡我突然掉進了一個洞,一個主意閃現,呀!這個洞,是呀,這個我美麗的黑洞,這個我已經住了一輩子的洞,這個總是能夠無限包容我的洞,是我永遠依戀的家。

11月短暫在泰國的小休息讓我好好喘了一口息,在清邁神奇的遇到了一位冥想老師,徹底再次地打開了我的世界,好像宇宙又給了我一次機會去放下,接受世界的永變性,從執著中解脫。

12月回到台北,突然這股自然的風就回到了我的心中,我所知的台北不再停留在2019年,不再停留在我厭惡自己的時刻,台北成為了現在,我真的不用再躲下去了,我曾恐懼的、厭惡地、焦慮的、渴望的,他們都自由了。我曾在我內心的黑洞經歷千變萬化的自己,如今黑洞仍然接受我所有的樣子,在這裡,我永遠都可以是我最真實的樣子,充滿瑕疵。

我曾在2021寫下過一段話:『在牢籠中的我們,總是抬頭看著看似一望無際的天空,嚮往著自由的自身,卻從沒發現我們身在牢籠的理由,也從沒思考我所站立的世界,因為除了不斷嚮往更高更大的世界,我們從不思考更深更廣的自己,當我們飛翔在天空看著牢籠時,我們嘲笑牢籠之鳥的可悲,直到再次摔到地面,你才真正發現這更大的力量,牽引你在這世界存在的重力,在看不到顏色的世界,天空的顏色只不過是黑暗中的一小角,微不足道,我們所設下的牢籠,只不過是一個沒接受虛無事實的枷鎖,腳下所站的世界,越是想往上飛,囚禁的越深,天空是有極限的,黑暗卻沒有,兩年後,我第二次自己來到了沙漠的中心,深刻體悟了自身的虛無和存在,澳洲的沙漠中心,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地方,你能從中心往上看穿銀河系,來到了我內心最黑暗的洞穴,我接受擁抱了這股重力,牢籠也失去了它的價值,一個人的內心,是一片無限的黑暗,光芒,也因此而閃耀,自由與解脫,也自在其中了。』

我不躲了,洞要帶我來這世界看看大家,在此我很歡迎任何無意間掉進這個洞裡的人們,期望你們能夠在此找到一些樂趣、解脫和自由,讓風住進你的心,我是你們洞裡的在地嚮導,我一點也不完美。